書刊名:沒有我們的世界(The World Without Us)
作者名:艾倫‧魏斯曼(Alan Weisman)
譯 者:劉泗翰
※原文版2007年‧於2008年6月授權木馬中文化※
若不是工作過於繁重,這書讀來就不會這麼累。《沒有我們的世界》劇情引人入勝,只是整本書有像科學論述之學術性報告,我得不斷對抗突如其來的神遊太虛。不過在連續看了幾本有劇情的小說之後,本人特別喜歡來上這麼一本科普書刊,沒有情愛糾葛、無需拆解人性機關,有的僅是作者專長領域之中的見地,而艾倫魏斯曼沒有特別情緒、不帶惡意、具其童心與冷調的書寫口吻,讀來驚心動魄、趣味橫生。
如果你曾經收到一封名為「當人類從地球上消失後」的轉寄信,沒錯,這一科學狂想概念插圖便是依據《沒有我們的世界》所繪製而成(附於文章結尾處)。《沒有我們的世界》共分為四部外加總結,以「明天全部人類突然消失」為假設,來揣測這星球會因為少了人類的貢獻而變得貧乏、又或者是大大鬆了一口氣,並且一窺沒有人類的世界、地球將會演化為何等模樣。
文章描述人類被抽離這世界後,人為產物與依附人類生存的動植物將逐漸崩壞死去,不再受到人類濫砍濫伐的森林逐步取代殖地平原,森林一旦復甦,生態體系將會更加蓬勃發展,海洋六大氣流旋的垃圾場面積停止擴大(每一個垃圾場面積約莫為非洲同等大小),並逐漸演化出能夠消化垃圾的微生物,讓海洋得以淨化,地形與天侯的變化則讓人為痕跡按步就班地消失、速度甚至會比想像中還要更快,再依照現代文明產物特性,與七十萬年前人類老祖宗開天闢地以來的種種演化過程,做一回全面性的軌跡比較,什麼會消失、什麼會留下,艾倫說明新舊世界的吊詭景像與極度燙手的人類遺產,與最終,我們究竟何去何從。
按照以往慣例,再來截錄一小段文章唄。
在紐約交通局工作的保羅‧舒伯(Paul Schuber)和彼特‧布里法(Peter Briffa)最清楚箇中源由。他們分別是水力處的督察長以及水力突發事件應變小組的一級維修主管,每天的工作就是阻止一千三百萬加侖的水淹沒紐約地鐵的隧道。
「那都是已經在地下的水,」舒伯說。
「一旦下雨,那水量……」布里法雙手一攤,做出投降狀,「根本無從估算。」
或許並不是真的無從估算,不過現在的雨量不會比興建這座城市之前少。曼哈頓曾經有二十七平方英里滲水性良好的土地,再加上樹根的虹吸作用,每年可以吸取四十七點二英吋的雨量,樹木和草地吸飽了水之後,又將其餘的水份吐到大氣之中。舉凡樹根無法吸收的水份,就成了島上的地下水,在某些地方,這些水會浮出地表,形成湖泊或沼澤,多餘的水則經由那四十幾條溪流洩入海洋,只不過這些溪流如今全都埋在水泥與瀝青底下了。
因為都市裡已經沒有什麼土壤可以吸收雨水,也沒有什麼植物可以散發水蒸氣,再加上建築物阻擋陽光蒸發雨水,因此雨水都在地面上積成水潭或跟著地心引力流進下水道,或者流進地下鐵的通風管,讓地下水量增多。比方說,在一三一街與雷諾克斯大道(Lenox Avenue)底下,日益上升的地下河流水位正逐漸侵蝕地鐵A、B、C、D四條路線的地基,因此跟舒伯與布里法一樣穿著反光背心與牛仔工作服的工人,經常要在城市地底爬來爬去,處理紐約市地下水位上升的問題。
只要豪雨一來,下水道就會被暴雨留下來的垃圾堵塞,在世界各個城市漂流的垃圾塑膠袋可能就真的無從估算了。一定得找到出路的水,只好沿著地下鐵的階梯傾瀉而下,再加上從東北方的大西洋湧進來的海浪,導致紐約市的地下水位節節上升。於是在曼哈頓下城的水街(Water Street)和布朗克斯的洋基球場等地區,無處宣洩的水湧入地鐵隧道,所有交通因此中斷,直到積水退卻為止。如果海洋持續暖化,海平面上升的速度超過了目前每十年一英吋,那麼總有一天,積水將永遠不退,舒伯和布里法完全無法想像屆時會發生什麼事情。
除此之外,從一九三○年代沿用至今的古董級主要輸水管經常爆裂,讓情況雪上加霜。唯一讓紐約市到現在還沒被淹沒的原因,就是地鐵工作人員的警覺心和七百五十三台抽水機。讓我們想想這些抽水機。紐約的地鐵系統在一九○三年堪稱工程界的奇蹟,這個系統埋在當時已經存在而且正蓬勃發展的城市之下,由於城市地底已有下水道管線,因此唯一可以讓地鐵通行的地方就是這些水管之下。「所以,」舒伯解釋道,「我們必須把水往上抽。」在這方面,紐約倒不是獨樹一格,像倫敦、莫斯科、華盛頓等地,它們的地鐵系統都更深入地底,通常也兼具防空洞的功能,因此潛在的危機也更大。
舒伯用白色安全帽遮著眼睛,低頭看著布魯克林區凡辛克蘭大道(Van Siclen Avenue)車站底下的一個方洞,每分鐘有六百五十加侖的地下水從岩床湧出,然後從這個方洞冒出來。在奔騰水流的怒吼之中,他指出四具可以放進水裡的鑄鐵抽水機,輪流上陣對抗地心引力,全力爭先。這種抽水機完全仰賴電力,一旦停電,情況會立刻變得很棘手。於是在世貿中心遭到攻擊之後,他們引進了一輛緊急抽水列車,車上備有一台巨無霸型攜帶式柴油發電機,它能抽出的水量是席亞球場(Shea Stadium)的二十七倍。然而,如果連接紐約地鐵與新澤西的捷運河底隧道爆裂(有一次真的差點就發生了),哈德遜河水大量湧入隧道,那麼這輛抽水列車和紐約市大部分,恐怕都將不保。
在廢棄的城市裡,就沒有像舒伯和布里法這樣的人,只要一看到降雨量超過兩英寸就立刻衝到淹水的車站裡,不巧的是最近車站淹水愈來愈頻繁,他們有時拉著水管將積水抽到地底的下水道,有時搭乘充氣艇巡視隧道。一旦城市裡沒有人,也就不會有電,這些抽水機也無法發揮任何作用。「一旦這些抽水設施停擺,」舒伯說,「只要半個小時,積水就會達到列車完全無法通行的深度。」
里法脫掉護目鏡,揉揉眼睛。「如果有一區淹水,就會把積水推擠到其他區塊。三十六小時之內,所有地區都會淹沒在水裡。」
即使沒有下雨,他們估計,只要地鐵抽水機停止不動,地鐵隧道不到兩天就會完全淹沒。在這種情況下,水會沖刷掉人行道底下的土壤,不久,街道開始出現坑洞,再加上沒人清理下水道,地面上會出現新的渠道。另外,隨著積水的地鐵隧道頂坍塌,也會有其他的新興渠道出現。二十年之內,原本在東城支撐著四、五、六號線三條地鐵隧道及地表路面的鋼樑,也會因為泡在水裡太久而被侵蝕,於是路面坍陷,一旦雷克辛頓大道(Lexington Avenue)完全坍塌,街道就變成河流了。
然而,全城的人行道可能在此之前早就問題叢生。紐約柯伯學院(Cooper Union)土木工程系主任賈米爾‧阿曼德博士(Jameel Ahamd)說,一旦人類撤離曼哈頓,城裡的一切在第一個三月來臨時就開始敗壞。每年三月,氣溫在攝氏零度左右徘徊,來回次數高達四十次(以目前的氣候變化來看,這個時間可能推前至二月),重覆結冰、解凍的過程會導致瀝青與水泥出現裂縫。當積雪開始融化,雪水就會滲入這些新出現的縫隙,如果滲入縫隙的水份再次結冰,就會進一步擴大路面的裂痕。
姑且稱之為水的復仇吧,誰叫人類把水趕出了都市空間。自然界裡幾乎所有化合物在結冰時體積都會收縮,唯獨氫氧結合的水分子正好相反,結冰時,水分子組成精緻的六角形結晶體,佔用的空間比液態要多出百分之九。美麗的六角形結晶體讓人想到輕飄飄的雪花,實在很難想像這種東西竟然能夠推開人行道上的大塊地磚。同樣的,我們恐怕更難想像能夠抵抗每平方吋高達七千五百磅壓力的碳鋼水管,竟會在結冰時爆裂。然而,事實確是如此。
一旦人行道地磚出現裂縫,從中央公園吹來的雜草種子,如芥子、酢漿草、牛筋草等,就會趁機鑽進去,進一步擴大縫隙。在目前的世界裡,這些雜草還沒長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市政府的維護工人就會出現,拔掉雜草,填補縫隙。然而,在後人類的世界裡,再也沒有人修補紐約市的破洞了。跟著雜草而來的,是這個城市裡最多產的外來物種,中國臭椿。即使周圍有八百萬人,中國臭椿仍然毫不留情地侵佔這座城市,它還有另一個聽起來純潔無邪的名字,「天堂樹」。它在地鐵隧道裡的小裂縫扎根,開枝散葉,直到它們的樹葉從人行道的縫隙中撐開小傘,才會有人注意到它們的存在。如果沒有人拔除這些小樹苗,在短短五年之內,力大無窮的臭椿樹根就會把人行道整個掀翻,破壞下水道系統。此時,所有的塑膠袋和無人清理的舊報紙紙漿,已經把下水道壓得喘不過氣,原本壓在人行道下的土壤終於能接觸到陽光和雨水,其他物種紛紛落地生根,不久之後,樹葉就會加入愈來愈多的垃圾行列,一起堵塞下水道的柵口。
這些先驅物種甚至不必等到人行道完全遭到破壞才能成長。從排水溝裡的污泥堆積起,紐約市防護嚴密的水泥柏油外殼上開始出現一層土壤,各種樹苗也就在此萌芽。只不過,除了風吹來的灰塵和都市煤煙之外,並沒什麼有機物質堪用。位在曼哈頓西區、紐約中央鐵路廢棄的高架鐵軌就是這種情況。從一九八○年火車停駛以來,這裡除了無所不在的臭椿樹之外,還有厚厚的一層鱗莖臭草與毛茸茸的羊耳石蠶,最引人矚目的則是叢生的麒麟草。在某些地方,鐵軌從過去行經的工廠二樓冒出來,駛入架高的花草巷,兩側有番紅花、鳶尾草、月見草、紫苑草、野胡蘿蔔的夾道歡迎,許多紐約客從雀爾西藝術區的樓上窗口往下望,看到這一片無心插柳卻茂盛繁榮的綠色緞帶,都大受感動,於是非常有遠見地當機立斷,將城市裡這一片已經死亡的市景保存下來,命名為「高線」(High Line),並且正式指定為公園用地。
最初幾年在失去熱能的寒冷城市裡,水管會全部爆裂,結冰、解凍的循環也移到室內進行,情況嚴重惡化。由於內部熱漲冷縮,建築物開始呻吟,牆壁與屋頂之間的接合也開始分家,雨水從此處滲入,鐵釘生鏽,牆面剝落,露出牆內的隔熱層。如果這座城市到現在還沒有燒燬的話,此其時也。整體而言,紐約市的建築物不像某些城市那麼易燃,例如舊金山有成排的維多利亞式木造建築,幾乎是遇火即燃。但是,不再有消防隊滅火,只要一個閃電點燃了十年間在中央公園裡堆積的枯枝乾葉,就會引發大火,沿著街道延燒全市。二十年內,避雷針已經生鏽折毀,屋頂上的火源會從一棟建築跳到另外一棟建築,燒進貼滿飾板的辦公室,而裡面的紙張更會助長火勢。這時候,一陣火舌舔舐到瓦斯管線,轟然巨響震碎了所有的玻璃窗,雨水和雪花從破窗口吹進屋內,積水的混凝土地板也開始結冰、解凍,不久後彎曲碎裂。燒焦的隔熱板和碳化的木材,替曼哈頓愈來愈厚的土壤層提供了豐富的養分,本土的維吉尼亞爬山虎和毒長春藤爬上了長滿地衣的牆壁,這些地衣因為沒有空氣污染,長得格外濃密。紅尾鵟與遊隼則在日漸變成骷髏的高樓大廈頂樓築巢。【以上截錄自P.29~P.34】
我們所謂的世界觀,其實裡頭僅有的是人與類人的姿態;而不幸也正常的是,這地球、這世界、這生態正按照它千億年來的常規程序崩潰瓦解中,到此,生命演化論道盡了絕望與希望,或許我們也能以更豁達的態度來看待生命的緣起與緣滅,以及所有一切苦難與殘缺,其中包括了人類共業之苦。
【書背文案】
如果人類突然從地球上消失,我們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模樣?
誰會是地球下一個主人呢?藉由這種大膽創新的假設,可以審視人類對環境的影響!
作者以說故事的方式,述說如果人類消失後,
城市會迅速癱瘓,高樓大廈倒塌,核電廠大量輻射物流散。
博物館中豐富的藝術品、銀行裡成堆的鈔票、美酒佳餚、
錦衣華服統統會浸在積水、塵埃、黴菌裡漸漸消失。
農業田地將回復到野生型態;成千上萬的鳥兒繁衍存活下來;
冷冰冰的城市中,隨著人類消失,蟑螂也將絕跡。
最後遺留下來的,或許是人類早期興建的那些紀念性建築物,
還有,塑膠、青銅雕塑、無線電波以及一些人造物,
將會是我們留給整個宇宙最後的贈禮。
沒有了我們,地球依然會繼續存在下去,依然會水草豐美、生命繁盛;
可是沒有了地球的我們呢?會面臨什麼樣的境況?
《沒有我們的世界》深刻地指出地球上受到人類各項活動的影響,
以及它天生具有的復原能力。
作者以別開生面的方式,來讓讀者對環保這個已經司空見慣的議題有全新的認識,
藉由人類消失給世界帶來的變化,呈現人類為地球所帶來無法抹滅的慘狀。
正如作者所說的,人類的活動正在傷害我們自身所處的環境,
這種損害其實必將導致人類最終的滅亡。
作者最終提出一個基本又有說服力、
而且不需人類滅亡便可留住地球的解決方式。
人類消失之後,高樓林立的紐約將逐漸變成枝繁葉茂的森林。
人類消失後的第二天:沒有了持續工作的抽水系統,紐約市的地鐵已完全浸沒在水中。
七天後:由於水冷系統失效,核反應堆已毀於大火和高溫。一年後,水的凍融效應使得街道上布滿了斑斑裂痕。二到四年後在紐約和其他城市,斑駁的街道已爲雜草所占據,而後行道樹的根部向上生長隆出地表,向下生長則再一次蹂躏著已毀損殆盡的下水系統。
四年後:沒有了供暖系統,住宅和辦公大樓成了凍融循環的犧牲品,開始了走向崩塌的第一步。五年後,紐約的大部分地區都已被焚毀。中央公園那些無人收撿的枯枝敗葉一旦被閃電擊中,很容易引發一場災難性的大火。
二十年後:曼哈頓水流縱橫,泥淖遍地。毀損的街道已然浸沒於水中。一百年後大多數房屋的屋頂都已塌落,這加速了這些建築的結構性損壞。三百年後紐約市的吊橋已經倒塌,那些鐵路拱橋或可維持數百年之久。
五百年後:紐約市的核心區已爲森林所覆蓋。5000年後核彈頭的外殼被腐蝕,導致放射性鈽239泄露至環境中。1.5萬餘年後隨著新的冰河時代到來,曼哈頓石質建築最後的遺迹被冰川覆蓋。
五萬年後:20世紀的汽車釋放至土壤中的金屬鉛直到這時才完全消散。10萬年後大氣中二氧化碳的濃度降至工業化之前的水平。1000萬年後作爲人類時代殘存的遺跡,許多青銅雕塑仍可保持其原有外形。
十億餘年後:太陽更亮了,地球也變得酷熱無比,但仍有可能存在適應了新環境的昆蟲和其他動物。
五十億年後:奄奄一息的太陽開始膨脹並吞噬了太陽系所有內行星(inner planets,即水星和金星),地球也隨之蒸發殆盡。
一萬億年後:儘管微弱且斷斷續續,《迷離境界(Twilight Zone)》和其他電視節目的廣播信號依舊在宇宙空間中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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